四月四日。

又是一年。

叶修咬着烟头，火星亮着，窗外的星星很暗。
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失眠，他很焦躁，困扰。
清明节。
他知道明天的日程，没有比赛，和苏沐橙陈果一起去公墓，带着花。
然后他掐灭了烟蒂，躺在床上缩了起来。
他在害怕。

第二天苏沐橙就来敲叶修的房门了，叶修一惊，醒了，一身冷汗。他随便扫了眼挂钟，赶紧穿好衣服出来。
“叶修？”
“走？现在？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“怎么啦，拖拖拉拉的。”
苏沐橙有点惊讶。每年不用她提醒，叶修都早早准备好出发了，搞得跟约会似的。今年他明显有点反常。
“没事，走吧。”
苏沐橙像是看出了些什么，但她什么都没说，跟着叶修噔噔噔地下楼了。
叶修真的很想对苏沐橙说我今年就不去了吧，可是这么多年他自己都习惯了，说不去就不去，于情于理都说服不了自己。
可他是真的不想去。

荣耀玩了十年，不管是输是赢他都没回来过。
叶修笑，自己傻呢，死了的人怎么回来。

“这次带什么花？”
叶修和陈果在花店前面等着，苏沐橙捧着花束递给叶修看，叶修是不认花的，他只知道这十年的花从来没重复过。
倒是陈果叫了起来：
“勿忘我？”
“嗯，挺好看的吧。”
苏沐橙笑，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去扫墓，陈果心里有点沉，其实大家都笑不出来，每次她去看爸爸的时候，只有说到战队的时候，心才是真正放下来的。
“都十年啦，我们只去看了他十次，”苏沐橙摸了摸花瓣，上面的水珠落了下来，“希望他别忘了我们。”
这话是说给苏沐秋，又像是说给叶修，十年了，他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。
叶修一声不吭地跟在两个人身后，苏沐橙和陈果一路上也是你问我答，谁都没多说一句话。

神枪手。
叶修想起和苏沐秋比赛的日子，清任务速度，抢野图Boss，任务记录，什么都比。那家伙总是那个本子记着，明明输了不少却不承认。
他还记得拿着最早一批银武之一的却邪的日子，却邪用着虎虎生风好不潇洒，那时他还是一叶之秋。
“你怎么不先做你神枪手的银武？”
“我怎么没做，一个手抖坏事了而已，”苏沐秋哼他，“不许输了啊，这可是我做的武器。”
“是是，怎么可能输，却邪一出就把他们都闪瞎了，还打什么打，都吓跑了。”叶修得意地笑，接着登录一叶之秋虐人去了。
叶修天天和苏沐秋一起玩荣耀，怎么可能不知道苏沐秋先做的就是却邪，听他扯皮不承认，叶修倒是一阵好笑。这小子，还不承认呢！
叶修现在也觉得是一阵好笑，那时候的性格和现在差别太多了，每天都泡在网上和人们吵吵闹闹四处拉仇恨，苏沐秋每天被他整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他后来也才慢慢明白苏沐秋的心思。
只是太晚了。
叶修几乎是一夜间变了性格，苏沐橙全都看在眼里，她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很好，但她没想到叶修的变化会这么大。
一次叶修正打荣耀呢，嘉世的老板找来和他谈了几句，苏沐橙也跟着偷偷溜进来现在他背后听着，等老板出去以后她突然问。
“叶修，我怎么觉得你和我哥越来越像了。”
叶修还不知道她在，先是给吓了一跳，随后心里一凉。他悠悠地点着嘴里的烟，吸了一口又吐出，回答她：“怎么可能。”
是很像了，虽然我哥不像你那么能拉仇恨。苏沐橙心里吐槽，给他翻了个白眼。
叶修已经登录的游戏又退出，他靠在转椅上慢慢抽完这根烟，苏沐橙什么时候出去的他都没注意。

原来我活成了你的样子。


三人分两路，叶修第十次现在他面前，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气。
他不知道，这样遥远而漫长的异地恋，还要持续多久。

“我累了。”
苏沐橙看着他，点点头。
“我知道，我想他也知道，”苏沐橙把花放在墓碑之前，“他应该早就在等你放手了，明年，就别来了。”
“一个一个的都这么残忍。”叶修笑了，蹲下来看墓碑上的黑白相片，那上面的人还那么年轻。
这一眼让他仿佛回到十年前。

“你好，我叫苏沐秋。这是我妹妹，沐橙。”


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。